稻草床垫

时间:2020-02-26 12:02:50 | 作者:张社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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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农历十月的一天,故乡的天空蔚蓝,秋阳灿烂。父亲与我在三哥家的前厅合作编织稻草床垫。父亲说他睡的那床稻草垫子已睡了六年,颜色由黄转黑,弹性变小,睡在上面不软不暖,不舒坦,须换一床。

五捆金黄的干稻草竖放在前厅的角落,那是半个月前三嫂从收割后的稻田挑回来的。父亲说,这些稻草在田里晒了很久,没有淋过雨,根根粗粗壮壮,干干爽爽。

父亲坐在矮凳上,双手接了我分好的稻草,一束束绞着。八十二岁的他皓发银眉,满是老年斑的脸上漾着微笑。手背的皮肤起了皱,青筋脉脉,历历醒目。他一边织一边回忆,有时候愣一会神,嘴里说:“记不起怎么往下编了。”终于停手,皱了眉,一脸痛苦。三嫂正在厨房洗碗,父亲大声叫她出来指点。三嫂虽只有初中文化,但头脑灵敏,手脚麻利,干活风风火火,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她放下碗筷走了出来,看了下父亲的动作,说:“错了。”接过父亲手中的稻草,一五一十地纠正。

父亲喃喃地说:“老了,糊涂了,不中用了。”

我说,“我来试一试。”

三嫂放下手中的稻草让给我,笑着说,“你来可以,老人双手劲道不如你。”

我卷起袖子干了起来。父亲舒展了愁眉,在一旁给我递稻草生活见识网wWw.0279.nEt。我蹲下,左脚踩着草垫,右脚膝盖跪在垫子上,双手绞着一束一束的稻草,把他们横着窜连起,中间用草绳牵连着。我慢慢地领悟到了其中的决窍,双手隐隐地用劲,不到十分钟,就掌握了这门手艺。干稻草散发着清新的气味,混着太阳的味道。我记不起有多久没有亲近过田野的稻草了。约个把小时后,一床崭新的床垫诞生了。看着自己的作品,一种实实在在的成就感油然而生。父亲也感到十分欣慰,编了一辈子稻草床垫的他,到了晚年,却几乎忘了这门手艺,却偶然找到了我这个传人。

父亲告诉我,她与母亲睡了大半辈子的稻草床垫,对它有种难舍难分的情感。他还告诉我,母亲是躺在稻草床垫芦苇席上生下我们五兄弟的。我才三个月大的时候,有个寒冬腊月的夜晚,天下起了小雪,母亲带着我睡在稻草床垫芦苇席上,雪粒落在杉树皮盖的土砖屋顶上,簌簌作响,一颗颗穿过缝隙漏到床上,在棉被面上跳跃不止。母亲紧紧地抱住我,生怕我冻坏。

母亲离开我们已经五年了,她是在稻草床垫芦苇席上病逝的。稻草床垫伴随着勤劳朴素的父母度过了峥嵘的岁月,一直终老。同时,也给了我们五兄弟温暖和力量,伴随我们健康成长。我走到屋外,天空蔚然,阳光依然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