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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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人声鼎沸的厦门闹市区被罩在一块儿黄金里。米白色欧式建筑，尖尖的顶撑着湛蓝的天空。而那条巷子像一条安静的细纹，像一条眯缝着的眼睛，被两幢刷了新漆的旧楼挤着，向外面小心的窥探。

引人驻足的，除了鹤立鸡群，便是格格不入。于是我钻进巷子，八月的蝉鸣、沸腾的人声、以及头顶的黄金，寄存在巷口。

巷子里很安静，使我一下就听到前边儿传来的鼾声了。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头顶盖儿上秃了大半，洗褪色的背心儿裤衩儿和身上的肉一起，懒洋洋的窝在一把木椅上。他一只脚翘着，人字拖好像快要滑下来了。他向右歪着头，嘴巴张着，鼾声就是从这里传出来。“呼噜～嘘～呼噜～嘘～”，“呼噜”声拖的那么长，好像一个长长的满足的叹息。又大概因为鼻塞，而发出尖锐的“嘘”声，倒对这个懒汉颇有些讽刺意味了。

忽然有“吭哧吭哧”轮子轧在坑洼地上的声响。这个狭小的巷子，也就刚好能容下这么一辆三轮垃圾车。我急忙让到一旁的台阶上，满脸汗津津的运送工人生活见识网wWw.0279.nEt，卷着一股有些难闻的气味和“吱吱呀呀”的蹬车声远了。睡觉的男人并没有醒，那低高音相间的鼾声，在巷两旁黑黢黢的楼道和生锈铁门的注视下，仍旧规律的响着。

我快走出巷子的时候，那个正在缝纫机旁工作的女人并没有抬头。说实话，仅在我三四岁的记忆里，有过一台灰色的缝纫机，在姥姥的脚踏声中，“咣叽咣叽”的响。女人长着许多茧或是冬季还未消去的冻疮的手，慢慢的捋平面前的衣服，嘴里细细的哼着不成调子的歌。巷子两旁“理发店”、“按摩店”的招牌还在，实际也就是几块脏兮兮的破布，店面早已不知去向了，只有这破碎的歌声，让人觉出一点寂寞又温暖的人情味儿来。我没有多逗留。

贫穷挤在那个狭小的巷子里，富饶的浪潮就从它的门前涌过。走出小巷时我还在想，宽敞而沐浴阳光的柏油马路，怎么会和这条阴湿的小巷肩靠着肩。

我又回头望向那条小巷，正看到女人的脚丫从缝纫机下面的横梁上伸出来，圆润、小巧、白嫩——使我又想起她那难看的、粗糙的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