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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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我睁开双眼，看见的便是一片苍翠欲滴的大地。我欣赏那高耸的山头，我习惯了那落英缤纷的河谷，我与那飞禽走兽引吭高歌。没有谁比我更热爱、更了解这座山——我非人，我是这座山的神灵。

山外之人偶尔会进山来，有些人便发现了我的存在，且诚惶诚恐地向我跪拜，祈求来年的幸福。

后来，有些人便在山脚下的桃花林中盖了座庙。我自然上了神坛，我惶恐地在那上面坐过一两次。我不过是山上一个无名的神灵，我没法术，也不会替人消灾解难。

“那些人都说这里有神仙庇护，是座仙山呢。”一只狐狸听到我的自言自语，跳到我的身边，用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看着我。

仙山吗？我轻笑一声，这里并不是仙山，只不过是我想让这座山变得更好一点罢了。我在这座山上居住了千百年。那些树木如头发，挺拨而又坚韧；那岩石的层理如掌纹，散发着熟悉的气息。我已经注视这座仙山千百年了。

月光温柔地照在山头。我虔诚地向月神祈祷。

“啊呀呀！山神大人再不下山走走的话，真的会被人遗忘的哟！你的神庙都没有什么人来了。”还是上次那只狐狸，眯着眼睛看着我说。

“我知道。”我淡淡地答道，“可这有什么关系呢？只要能看到我的子民快乐成长，能与友人吟风啸月，就算被人遗忘也没什么可怕的。”

“真是个没什么志气的山神。”狐狸不满地瞟了我一眼，摇着毛茸茸的大尾巴跑了。

山里面发生了变化：人越来生活见识网wWw.0279.nEt越少了，飞禽走兽也越来越少了，花也不比往年红了。尤其是到了晚上，山里凉嗖嗖的、静悄悄的。山下那神庙也塌了一角，破败了。

我终日枯座庙中，忘了自己是谁。恍惚中，我听见山下呼号，滚滚热浪升腾，万丈烈火轰然袭来。山上古树在大火中噼啪作响，无数飞禽走兽葬身火窟，我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无能为力。

尖叫、挣扎、绝望……众生幻像在我眼前交织，火焰正在将我吞噬。我不觉想起从前有人对我的提问：“山神大人，您知道何为痛苦，何为幸福吗？”

幸福——我思考着，应该是那些吟风啸月的日子吧，应该是那万物茂盛生机勃勃的日子吧——若这就是幸福，我希望能回到从前，我希望与万物再次沐浴那一轮月光——若这就是幸福，我愿用我的生命，换取昔日人世繁华！

我的身体开始消散，一团白光从中冒出，四处飘散，笼住火焰飞腾的山林……

“后来呢？那个山神怎样了？”古树下，一人一狐交谈正欢。

“他把自己化为白雪，压熄了那场大火。”狐狸把玩着茶杯，喝了一口，“很多人认为那是上天发怒了。这座山，这山里的生灵才得以保全，山神庙的香火也重新旺盛起来了。”

“听说那场六月雪足足下了三天三夜。”

“了不起。这就是神明的信念吧！”

“不过，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毕竟他自己没有任何好处的。”那人颇为不解，看着狐狸。

狐狸悠然长叹，道：“你知道什么是幸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