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是难忘那表情

时间:2019-01-17 11:03:15 | 作者:王晨烨

k语录,k527次列车,3的字谜

人生百态,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表情,或哭或笑,皆时时刻刻体现着自己的心情。表情瞬息万变,令人难以捕捉,但我的记忆中,曾有一个看似平常,却令我最是难忘的表情。

青春期如一场夏季暴雨,悄然地来临,不给警告,倾盆而下。初中的我也因此从唯父母命是从的好姑娘,变成了阴晴不定的炸药桶,加上猝不及防袭来的学科考试的压力,更是时刻有着被引燃的危险。那是个寒风冷冽的夜晚,泼墨的天穹上无数闪烁星子如倾斜的珍珠,而我,就奔跑在这片流光溢彩的珍珠下。

我茫然若失地径自出了小区,走上天桥。望着天桥下如白日般热闹喧嚣的车水马龙,我的大脑被扑面而来的寒冷风刃唤醒,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着方才母亲与我吵架时的表情和话语。她平素总是神色温软的面上几乎歇斯底里地发狠,指着我怒斥:“我怎会生出你这个废物!”

那时临近期末,我因重重压力不堪重负,不免在学习上企图懈怠,然而对我要求不低的母亲岂会容我。我不记得我如何反驳了她,只记得在母亲怒气冲冲地回到房间关上门的时候,愤懑的我穿着单衣,就这样跑出了家门。

思绪被此起彼伏的汽车鸣笛声拖了回来。刺耳的声音在夜幕中仿佛被不知名的小鬼恶意地拉长,在干燥寒冷的空气中拖出一道灰色长痕,乐此不疲地锯着我的耳膜,也锯着我的心。我鼻端一酸,泪珠滚滚而落。

夜幕下,我孑然漫步天桥。立在天桥中央,只见深青天际在令人眼花缭乱的霓虹灯下更显暗淡,广阔的河面波光粼粼,如一条光滑细长的玉带远远铺展而去。寒风如刀,流光闪烁,浓重的黑夜将璀璨的灯光分割成一缕缕流窜的萤火,前仆后继地覆于河面,哀婉地任凭墨绿的水荡漾着,噬尽那微不足道的光辉。光晕缓缓沉没,电光石火间,化作一张熟悉的脸。

那张脸,在我牙牙学语时曾生活见识网wWw.0279.nEt对我露出温柔的神色;那张脸,在我放学归家时对我绽放愉悦的表情;那张脸,也曾在我为成功振臂欢呼时,眉眼温软,幻作我安然的港湾。

一瞬间,我心中莫名平添了几分空寂恐惧。宛如置身孤岛,眼望着孤独的光明于彼岸沉落,却无计可施。我不由小声地抽噎起来,歉疚与委屈尽数化作滚热的泪水,不争气地从眼眶汹涌滑落,浸湿了尚带余温的薄衫。其实,母亲何尝不心疼我?但她懂得一时休怠后与成功擦肩而过的滋味,因此不得不快马加鞭,催促我疲惫不堪地前行。

我不知哭了多久,直到冷冽的夜风拍打我的脸颊留下的不再是刺痛,而是麻木。路灯的昏黄泄入发肿的眼帘,我朦胧抬眼——然后,怔住。

灯光下,是母亲的脸。那张熟稔至极的脸上却浮动着无比陌生的表情。愤怒、无奈、悲哀、酸楚……通通糅杂在一处,于黄晕的灯下,生出几分似真似幻。那表情倏然撞入我的心房,含愁的眉,欣慰酸楚而微翘的嘴角,与黑曜石般的眸中独属人母的那一份自责与心疼。

我无言地哭着,再一次地哭着,却是感激而释然地哭着。心底巨大的空洞被说不清道不明地填满,满溢的温流缓缓流淌,流出心灵的窗。母亲将我拥入怀中,为我披上外套,鼻端涩极的我依稀嗅到那棉服上属于家的干净清香。

“乖,我们回去,好不好?你回去先睡觉,咱们明天再学。”那声调也是前所未有的感觉,隐含着温和的责怪与爱怜。我用力点点头,复又抬首。隔着泪光朦胧,彼岸的母亲仍是那种复杂的表情。那眉梢的疼痛,眸光的关切,以及唇角的温柔,都化作一片不甚清晰的晕黄,深深刻入我的脑海。

在那之后,我终于缓缓进入正轨,努力进行自我调整,在成长之路上磕磕绊绊,风雨前行。当我想要松懈时,便总会想起在那个天桥之夜,母亲令我最是难忘的那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