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的故事

时间:2019-12-16 11:53:29 | 作者:王心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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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岁这年的暑假,爷爷带我去到了广东南部,一个他曾经当兵驻守的海岛。四十多年前,他便是这岛上雷达站的一名战士。那时他年轻,怀揣着十八年来的梦想,在生日那天报名参了军,随着分配来到了这里。如今他将近七十,干脆剃掉了白须白发,因为这样更有精神,好跟岛上的小伙子们合影。他带我登上岛上的一个山巅,暮色潜动,海涛阵阵,在黄昏的海风里我们都静静地坐着,他捡起一根碎了的芒草轻轻捻,我则合着今日的闻见,更熟稔地回忆起他曾给我讲述的故事。

十八岁那年他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小岛,选择当一名雷达兵,因为这是技术兵种,是挑战,而他天生就有种爱挑战的劲儿。于是他给自己整了个笔记本,上面记录着几十种目标的飞行轨迹,回波特征,各种高度、方向、速度,列得清清楚楚。他在自己所有能用得着的时间里背,一个点一个符号逐个背,有时候边吃饭,有时候配着海涛,夜里入睡前还要仔仔细细回想一遍。他告诉我说,他之所以这么勤奋,是因为那一开始真的很难记忆,而时间正是雷达情报的生死线,他想当一个好兵,一个好雷达兵。后来他成了站里最聪明的那个,这是他班长说的。他身形不是很高,一米七少点,也很瘦。但他体能训练也不落下生活见识网wWw.0279.nEt,地上跑海里游,他都想努力到最前面。岛上多暴风雨。一次暴风雨来时,他奉命和几个弟兄围成人墙,去保护一根高大的、将倾的电线杆,“风好像要把人冻僵,雨也好像能把人淋死,可我们就在那里低着头闭着眼,一个死抓着一个的肩,一步都没挪……也不知道挺了多久。后来回来,每个人都被灌了几大碗姜汤,可还是得了几个星期重感冒。”

我从幼儿园起就开始喜欢他给我讲这些故事,这些故事在我心底绘成一幅很生动也很有魅力的肖像,也许是一个青年的,也许是一个成人的,又或许是从他少年时代的热血一以贯之到了他如今剃掉花白须发的要强。在我眼里,爱挑战,做事踏实,就是最适合形容他的词。

正因为爷爷是这样一个人,所以他永远愿意穿着战友联谊会发的白背心,将近七十岁能流着激动的泪水去拥抱同一个营里年轻他几十岁、继承了他当年守候的青年官兵。而这群青年官兵,军装发亮,身姿挺拔。历史是一个层叠的过程,从他们坚毅的眼神里,我看到了踏实的光亮;从他们上扬的眉毛里,我看到了挑战的力量。

暮霭沉沉中,我们踏上了归途。我望着爷爷的背影,他转过头来,眼里有一种慈祥的企盼,我眼眶润了润,努力对上他的眼神,用力握紧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