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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常听姨妈和妈妈在饭桌上说：“小时候，妈用开水给我们洗头，我们喊烫，她就把手伸进去，然后说：‘不烫不烫，我的手都敢放进去。’嗨，妈那老手怎么能和头皮比……”
似乎成了改不掉的习惯，外婆也用开水给我洗。她把水放了大半个浴缸，抱着我往水里放。我的脚刚沾到水面便反射性地缩回来。她也说着不烫，把我往下摁。情急之中我咬了她的左手臂。
这是印象里有关外婆的第一件事。
2008年回老家避震。那个夏天听外婆讲了很多以前的事。不到8岁的我和11岁的哥哥坐在昏暗的瓦房里，听她回忆：“有一年和丰发大洪水，哟！了不得！水里有条龙！半夜睁着铜铃大的眼睛发着光，赛手电筒……”外婆的表情极为认真，睁大的双眼在黄灯下也发着光。
当时我应该是相信的，觉得好震撼。现在大人们也常把这件事拿出来讲，只觉得荒诞不经。
外婆什么都不懂。
她说自己没读过书，小时候只站在幼儿园教室外面听过几堂课。姨妈之后本来有一个男孩，偏逢饥荒夭折了，才有了我妈。当时查二胎正严，不敢去诊所，倒在草堆上就生了，然后用炭灰止血……
听起来像遥远村庄里落日下的徐徐暖烟。那是我走不进的70年代。
什么都不懂的外婆却很会做饭。蒸鱼是其中一绝。鱼未出锅便散发着勾人的鲜香。若沿脊骨将酥黄的鱼皮轻轻拨开，晶莹剔透的鱼油会从白嫩的肌理中不断溢出来生活见识网wWw.0279.nEt。爽口的鱼肉与外婆的酱汁是绝配。
她常说去外面吃不是吃鱼，而是在吃调料——五花八门的香料完全盖过了鱼本身的鲜味。
她给我做了18年饭了。外婆老了。
妈妈意识到这后开始学外婆做菜。
“别以为买鱼越大越好，七八两就够了。”外婆摊开手比划鱼的大小，“把活鱼买回来，做之前再杀。取一只小碗，芝麻油润底，加三小勺盐，一撮花椒，把葱切成长节，和几瓣蒜一起塞进鱼肚子。蒸15分钟马上起锅。最后用酱油勾汁淋在上面……15分钟够蒸了，久了肉就紧了。”妈妈很怀疑，外婆又一再重复。
“红烧牛肉放陈皮去腥味。”
“山药炖鸡放点当归。”
“做糖醋排骨要用熟油和红糖一起融，不然要糊锅。”
……
外婆什么都懂一点。她细细地教着女儿，像在传承一生最宝贵的财富。
妈妈做的菜的味道和外婆做的味道不同。
也许当妈妈变成外婆，味道就会一样了。
有一天我也会走进厨房。妈妈教给我油盐的用量。
我做的鱼鱼皮酥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