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进制颜色,妈咪派,河间手工活
每当看到别的孩子被自己的父亲用双手抱起,时而举过头顶,时而又降回到胸前,我的眼中会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艳羡。但是很快,这点微光就被黯淡取代了,随之而来的,是胸口发紧的憋闷。
我的父亲,我高大的父亲,是一个独臂的残疾人。
所以,哪怕是被父亲用双手抱起,像微风拂过树梢那样轻轻摇动,对我来说也是种奢望。
我很少对别人谈起家事,特别是“父亲”这个话题。我习惯了回避,就像我习惯了忽略客厅墙上那张“圆满”的全家福。照片里的父亲笑得很和蔼,他伸出一只手,用力揽着我、弟弟和母亲,好像揽着的是整个世界;而另一只手,耷拉着,在身后缄默着。
偶尔有朋友来家里做客,私下指着父亲那只晃动的义肢问我:“为什么你爸爸总是戴着白手套?”他开始猜测我父亲的职业:医生、修理师傅或是司机……而一旁的我,开始大口喘着粗气,努力遏制住胸口那团即将被引爆的憋闷。为什么我的父亲会是个残疾人,为什么?为什么!
但父亲却平静多了,像是早已释怀。他还给那只剩下一半的胳膊取了名字——“包子”。或许因为缝合后的它是圆圆的,又或许因为成天装在义肢里,生活见识网wWw.0279.nEt它变得有些发白。
我那时候不知道,父亲默默承受着多少压力。
早在几年前,他就不常着家,有了弟弟以后,他更是忙得不见踪影。母亲有时会埋怨父亲,他只是微弱地反驳几句,便低下了头,像犯了错误似的接受呵斥。
我有时会跟着父亲出门,看着他为生意上的事忙碌。总能听到有人拿父亲的手做笑料,父亲也不见生气,而是幽默地接话,面色如常。但在我,这不啻一声惊雷。我的心像被狠狠扎了一下,又像塞着一团交织的棉线,说不出那究竟是怎样一种感受。
平日里见惯了父亲的方正,他此时笨拙的风趣,在我眼里倒有几分滑稽,几分苦涩。我想,父亲肯定不好受,毕竟这是关乎尊严的问题。所以我总想不出,到底需要多么强大的内心,才能忍受这些压力,才能从容背负这些如影随形的耻笑和调侃?
我决定从那张总被我无视的全家福里寻找线索。
我端详起照片,凝视着父亲洋溢的笑容、明亮的双眸、舒展的眉梢,不禁有些看呆了。我突然明白了什么,答案轻易地从胸口,漫溢到眼眶、鼻尖……
这个用一只手就撑起了这片天地的男人,用力地揽着我们仨,好像揽着的是整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