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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十,某一年。
白石的会市,烟火不断绝地袅袅了整整五百年余,而今仍直直地向天上冲去。我走入人群,却已是走入了会市本身,像是身不由己地被压在无数肉山下,连白天黑夜也一概分不清了。气味是毫不退让的,在人与人之间的孔隙里缥缈开来,让我怀疑此时皎白的月光的真实。
来自内蒙古的烤羊肉泼泼辣辣,浓烈的程度似陈在窑里百年的酒,拿着剑与盾,莽莽然入侵了鼻腔。这气味不必想,关西的大汉黝黑着脸,脖颈上挂满烟熏的汗珠,伴着海啸般的鼓声“嘿呦--嘿”地叫着,关东处的烤鸭怎能示弱?仗着悠久绵长的历史,在烤炉里只安静的躺着--葱、蒜、姜不必讲明,从烤鸭腹里,渗出鸭那脆生的皮,又蓬勃地从铁炉里的缝隙里透过,夹杂着油而不腻的圆滑香味。是带高帽的师傅,操着地道的北京腔,只猛得推我一把,令我向后一跃,边四周溢去了。
红漆剥落的小门深藏在闹市里,月光终于越过灰色的生活见识网wWw.0279.nEt云层,直勾勾地盯在了门闩上,是幽深温润的色调,门檐上缠绕满了丝瓜藤。
推开小门,某一个“靓丽佳人”拍拍我的肩,有意地让我感到诧异,又妖妖地隐去。还牵动了早已归巢的倦鸟,婉转、疲惫地啼鸣几声,风吹动丝瓜花---这花早醉在梦乡了。陡然间,我的目光被这气味勾去了,落在零星开放的三四朵昙花上---考虑过用“雪花”的比拟的句子,可妖娆的昙花实是比雪花大很多的---比作素文雅致的青花瓷器,又不见得瓶瓶罐罐挂于枝上的。外婆便站在花旁,使我一下子手足无措,开始怀疑这是外婆身上动人的气息,还是昙花本有的靓丽。我所触到的,是外婆在小时候把手摩挲与我的手上,用深陷的眼窝包容我所有的过错,人间便似此这般了。昙花之于我的近,是香味渐渐奉上的,但昙花与我却远与外婆与我的距离。
这一次偶然的造访,三月初十,某一年。昙花在夏夜还是一如既往开着,外婆还守在红漆门的小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