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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生，你演讲比赛去不去？去吧！”一同学转过头来问他，“不……不，我不行……我不去，你们去吧。”他涨红了脸，慌忙摇头。又加重了语气，害怕别人听不到似的，说：“我不去。”那同学有些扫兴，不屑地望了他一眼，便转过头去。
他有些失神，愣愣地望着窗外的路灯，像只呆滞的企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上个月？上上个月？半年前？不知道了。仿佛自已自从进了高中来就越发现沉默，对学习也缺乏了许多兴趣。老师鼓励的话语对他毫无作用，就像一阵风似的从他身边掠过。但秋风还能刮起几片落叶呢。他无奈地笑笑。或许是因为那次落榜吧，他的眼神黯淡下来。只是一分之差，便与自已理想的高中失之交臂。将痛楚与泪水织成蛹，绝然地困住自已，就像蚕一样，宣告着与这世界温暖和光明别离，这样……也好，至少不会再摔倒了。
他觉得高中的课业日益沉重，似乎再也支撑不去了，纷乱的思绪在脑中跳动，他好想逃离这世界，去一个没有人，没有烦恼与忧愁的地方。想着想着，他竟渐渐睡着了，他做了一个梦，梦见了那幢老房子，他的整个童年度过的地方。他梦见自已变成了一个小孩子无忧无虑的小孩子，回到了自已的童年。依旧住在那幢老房子里，那是他太爷爷留下来的房子，墙上有烧焦的痕迹，那是经历过烽火岁月的证明。郁郁葱葱的爬山虎爬满了整个墙壁，但那爬山虎并不是鲜嫩的绿，是深绿。一代代的更替，它也老了呢。这老房子承载着他最深，最亲切的童年记忆，门前的柿子树，屋后的栀子山，仿佛一伸手，便能捞起零零碎碎的回忆。摘柿子，挖人参，山中探险，林中小聚……他猛然惊醒，窗外的路灯早已灭了，窗旁，是碎了一地的月光。他恍恍惚惚地望着周围，老房子早已没了踪影，终究是黄粱一梦罢了。
他忽然迫切地想去看看那座老房子，似乎冥冥中有什么在召唤着他一般，他抓起椅背上的衣服就向外跑去，全然不顾同学诧异的目光。稀疏惨淡的星星悬在头顶，仿佛随时会落下来。他望着老房子，近乎痴迷地望着它，恍若在望着一个遥不可及的梦。他感到童年的回忆疯狂地涌上来，涌上来，一点一点吞没他的理智。他向前踏了一步。“轰隆隆”毫无征兆的，老房子倒塌了，像玩具积木一般，立即瓦解。他的瞳孔急遽缩小，似乎感觉到头顶的星星大幅度得晃了晃，整个天空生活见识网wWw.0279.nEt都在旋转。尘土的气息将他埋没，他忽然觉得这空气那么稠，简直无法呼吸。灰尘渐渐散去，便只留断壁残垣，荒凉。他望着这空荡荡的一片，忽然觉得自已的人也被掏空了，只留下一个不知所措的躯体。
他习惯性地想要转身逃走，耳边却传来了小孩子的哭声，他怔了怔，还是赶过去。“苏瑾！”他失声叫道，那被压在杆子底下哭的小孩子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外甥苏瑾。他赶忙把杆子移开，拉起苏瑾。所幸，没有大伤，只是擦破了点皮，那孩子哭得抽噎噎断断续续地对他说：“我……我……娘还……还在……里面。”面前的世界宛如被抽离出来，逐渐斑驳褪色。他感到有凉气直冒上来。这夜色，那么凉，埋住了他至亲的姐姐。他“冻”得无法行动，但望着小外甥哭花的脸庞，他忽然觉得有种坚韧的力量，突然间像苗一般，疯狂地生长起来。一种被他之前忽视了很久的东西。他转过身，蹲下身子，替他擦干眼泪说：“不要哭了，放心，我一定会把你娘救出来的。”他正想拿手机打120，却发现没有带手机，在这荒郊野外的，没有什么人，原先的居民早就搬走了。离最近的县城也有几里路远，而最后一路公交车已经开走了。“舅舅，我娘就在1楼，……在那里。”他什么也没说，仿佛又什么也没想，沉默地用着自已的双手一块一块地挖起来。这夜晚，那么安静，安静得都能够听到一种植物生长的声音，又像是蝴蝶破蛹而出的声音。他从来没觉得时间能那么漫长，仿佛一秒便是一生，他只是拼尽全力地挖，手指磨破了皮，血滴在砖头上，暗红色得疼。后来，便渐渐得麻木了，他只是机械般地重复着一个动作“—”“挖”，那里埋着的是他至亲的姐姐。他感到有些东西慢慢沉了下去，与他融为了一体，而有些新生的东西，慢慢生长出来，发芽，抽枝。这，或许是有些人一辈子也不能体会到的。
不知过了多久，他碰到了一个温暖的东西。“姐姐！”他欣喜地叫起来，摸到有湿润的液体顺着他的面颊流下来，苦涩的，咸。他眼前渐渐有黑暗漫上来。他闭上眼睛前，最后看到的是一轮皎洁的明月。
“啪嗒”他猛得惊醒，是水笔掉在地上的声音。不知不觉，他竟趴在教室里睡着了。外面的路灯已经全暗了，从窗口洒下的是一地细碎的月光。古老的时钟，缓缓敲响“咚”“咚”“咚”……“咚”不多不少，正好是十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