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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落花开

时间:2019-09-18 13:48:29 | 作者:邵钱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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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落是有声音的。很小很小,小到连根茎折断的呢喃软语,都会轻易掩住花瓣最后的泣诉。

但她发不出声音。

哪怕是很小很小,小到所有人屏息也感受不到丝毫。

在旁人眼里,她的日子犹如浸泡在黄连苦果的汁水里,没有一点甜味可言,父亲早逝,带着年迈的母亲迁到偏远的小镇,为了挣钱而开的花店,也因为生意惨淡而负债累累。但旁人都是忙碌的,无暇顾及一个哑女瑟索在心窝深处的苦痛。

如果彼此的命途是交错或平行的不规则曲线,那么她的生命也许只是一个轮回的圆圈。直到我踏进那家花店以前,都还深信不疑。

在一条每天都溢满阳光的小巷,挤满了瘦小的门牌,花花绿绿地与阳光相拥,灿烂成流金满目。甚至没有抬头看一眼店名,我就这样毫无目的地走进去。没有想象中扑面的怡人花香,只有蕴在空气里的零星甜美,她系着粉条格的围裙,端坐在靠窗的柜台后,我见时,她手捧一盆怏怏花落的桃枝,微微蹙眉望着衰败的花骨朵,那尚未绽放过便爬上一抹枯黄的早夭之花。

察觉我的注视,她赶忙放下花盆,带着一丝不好意思的局促冲我微笑,比着手势问我需要什么。

本是随父母来这小镇,陪祖母几天准备接老人家进城住,转念想留个纪念也好,便问有没有易养活的植类。

她起身,踱着步子在狭窄的廊道转悠,怎样看也没有三十多岁的女人,两鬓深处竟也开始泛白,黑白发丝交杂融汇,犹似秋日苍苍漫漫的兼葭生活见识网wWw.0279.nEt,给人以萧瑟的凉意。她移动得很慢,因为每看几盆植物,她都耐心地弯下腰,将挂在枝蔓上的卡片翻过来细细默念一番,往往要踌躇几下,仿佛很是惋惜地摇了摇头,才重又走去另一盆跟前。

如此反复,幸而我只是闲逛,若是急切想买的客人怕已经摔门而去了,我暗道。

终于,她欢喜极了的模样,小心地从万花中轻提起一个精巧的吊盆式花篮,眼含期许和得意地递给我。出于好奇,我首先望去的竟是那卡片,近了才了然,那分明是一本小册,翻开着实令我一惊。

小册不厚,却是以清秀的字迹写得有声有色。除了植物的名称,便是详细的照料方法。而我手中的这本,果真是极为简单的。只提到浇水和光照,甚至有常见病症的应对。我不禁乐了,她是把这植被当作了孩童照料啊!翻着翻着,瞥见最后一页刻意写小的两行字:

八月初开,声音像水珠滚落;

十月底落,声音如睡时呓语。

我惊异地读完,看到女人对我回报以笑容,浅浅的梨窝牵动浅浅的皱纹,有种岁月流淌的安然静好。

恍然间,我已付了钱,提着花盆缓缓走出店门。悄然回望,透过透亮的玻璃,能清晰地看见她仍旧坐在柜台后,专心致志地守着渐渐西斜的阳光。绯红与澄黄相辉应的霞光将小小的店铺尽数笼罩,焕发着耀眼的微光,尽管零散细碎,却仿佛沉淀了整个太阳的璀璨。

抬首,染了淡淡昏黄的白色招牌上,是我不曾在意的店名:

花落花开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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