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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过半,白露凝脂。
山间梳过的每一缕落花风,从稻穗低低的田地,一路摆着腰肢,爬上蔬果累累的南瓜藤,又爬上落叶渐盛的清水池,再绕个弯,从门扉半掩的老宅门缝隙里,爬上爷爷那微微佝偻的背脊。
我推门而入时,那背脊在秋初仍盛的日影下,正颤巍巍地一耸一动,灵活地编织着一只小竹篮。
听到声响,爷爷停下动作回过头来,见到是我,落下一声淡淡的询问:“回来啦?”
板正的中山装,微旧的棉布帽,不咸不淡的表情,不咸不淡的问候,是记忆里一贯的模样。
“恩。”我将怀里抱着的一盒烟花棒放到桌子上:“又不是过年,怎么想起来要买烟花棒啦,还把大家都叫回来?”
“恩。”仍是淡淡的语气。
两天前,爷爷从家里打来电话,嘱咐我周末回家的时候记得帮他买一盒烟花棒带回去。
我听完心里纳闷,记忆却被这几声嘱咐带着“嗒嗒”地往回走,仿佛眼见着时光这本老黄历“哗啦啦”地翻动起页面,然后从那数不清的寡淡日头里,挑出最恣意浓烈的几日,伴随着漫天的烟花火气,伴随着遍地的人声笑语,也伴随着爷爷年复年年的板正身影,在我的脑中爆炸重演。
那是每年的除夕。
这一天,每每在春晚行之将尽的时候,爷爷总是会站在老屋的正厅中央,将拿着烟花棒的手举得又高又直,让那细弱的小火焰能板正地从天井上蹿腾而出,然后在夜色浓黑的青瓦顶上开成一朵朵金灿灿的优昙花。
我小时候,村里闭塞又贫穷,大家庆祝新年时几乎都是燃放这种简略的手持烟花。那时候,孩子们还觉得新奇有趣,每每这时,就会缠着爷爷分发烟花棒,然后一人一支,在天幕上种生活见识网wWw.0279.nEt满小优昙。
我长大后,烟花的种类跟着“长”起来,村里人的庆祝方式跟着“长”起来,孩子们的猎奇心理更是跟着“长”起来。大家越来越看不上这种寒酸薄弱的手持烟花,以至于后来的除夕,正厅上渐渐只剩下了一个板正的身影……
记忆到这里戛然而止,记忆中的板正身影与此刻正站在正厅上的单薄人影严丝合缝地重叠起来,将我的眼眶润了润。
已是子时,村庄静极,灯火零星。
爷爷将我们几个小辈聚到厅前,一人分了一支烟花棒。大家面面相觑时,他开口了:“我老了,以后逢年过节的,你们虽都不在老宅住,但瞅着谁有空,谁就回来放一支烟花吧,也算……给老房子添添喜气。”
仍是那样淡淡的语气,连音调都没有太大的起伏变化,但就是这几句简短又平实的花,却将我的胸腔处重重敲了敲,心念回转间,眼眶里蓄了很久的泪滴终于“吧嗒”一声落下,正正打在手中那支单薄细瘦的烟花棒上,晕湿的一圈小点细密绵长,就像是老人未说完的后半段言语。
时至今日,我才终于看明白爷爷的坚持,他朴实无华,从不追求什么浮夸绚丽,但却固执地用自己的形式坚守着一份信念。儿孙就像是远天的杳鹤,越长大越纷飞向前,但老人老宅,就是一根牵系着大家的线轴,在每个团圆的节点,将大家一一拉回,然后,又用那微弱的火焰,点亮起团圆的温情与家风的传承。
宅在,人在;人在,家在。
怔愣间,一双粗糙的手突然拍了拍我的手背,回神时,见大家已经排成一排,都将手举得又高又直,细弱的小火焰从天井上争先恐后地蹿腾而出,然后在青瓦顶上,开成我这辈子见过的,最绚丽的优昙花海。